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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ank your lucky star date

科尔多巴

For Lawson

 

 

杰拉德.皮克/塞尔吉奥.拉莫斯

一个环太平洋AU。其实当成机器人打小怪兽看也可以。

已完结,前文隐藏

科尔多巴

 

警报响起,所有的灯同时打开。皮克正瞪着天花板发呆,双眼一时间受不了骤亮的白光,反射性地重新闭起。塞尔吉奥.拉莫斯在这时突然把门打开,抱着双臂站在门口。

“别睡了。”他对皮克说,“警报响了。”

“我醒着。”皮克说,翻身从床上跳起来。他的嘴里又涩又苦,塞尔吉奥把水瓶扔到他背上。“快点。”塞尔吉奥催促道。

“别他妈再催了。”皮克说。顶上的警报从一开始短促的哨音变成嗡嗡的鼓点,这意味着有人已经驾驶机甲出发了。

“谁在我们前面。”

“科斯塔。还能有谁。”塞尔吉奥急躁地说。“是五型,他一个人撑不了多久,不想他死就快点给我滚出来。”

“来了。”皮克说,“鞋带。”

塞尔吉奥没有听清,“什么?”

皮克叹了口气,他懒得解释,取而代之的是走了过去。灯光下,他的阴影尽数落在塞尔吉奥身上。皮克在塞尔吉奥的左腿上踢了一脚,没有用力,塞尔吉奥立刻跳了起来,“你他妈——”

皮克不耐烦地斥了塞尔吉奥一句,“闭嘴。”他蹲下去,把塞尔吉奥没费心系好的鞋带绑了个死结,又把自己的鞋带系好,“走吧。”皮克说。

 

 

皮克是个机甲驾驶员。2008年大西洋出现了第二个虫洞,他收到征召,从加泰罗尼亚来到安达卢西亚的训练基地,满打满算已经和塞尔吉奥做了十年的同事。

在此之前,塞尔吉奥入伍得更早,成名的也早。皮克在电视转播上看到过塞尔吉奥从机甲上走下来,向整个欧洲防线宣告人类的短暂胜利。那时皮克还在英国上学,后来西欧的堤被击破,所有人疏散到南部。皮克回到了家,他的妈妈看见他特别高兴,“谢天谢地”,她挂在自己个头过高的儿子身上哭出了声音。

结果,第二天塞斯克给皮克带来了通知,他的妈妈又哭了。

“你才二十一岁。”他妈妈说。

“塞斯克十八岁就应征了,妈妈”他说,“他们那里还有和他一样年轻的,已经成了人类英雄。”

塞斯克站在起居室里,有些难堪。皮克向塞斯克示意,让他不要说话,把场面交给自己。

“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去杀人的!”她说。

“那不是人,妈妈。”皮克耐心解释,“那是从虫洞出来的巨兽,如果所有人都不去,那所有人都会死。”

“现在就收拾你的东西,我们全家马上就搬到内陆去。”她固执地说。

“已经收拾好了,妈妈”皮克说,“我会回来的。内陆不会比沿海更加安全,马罗基角也不会比巴塞罗那更危险。你很快就会在电视上看到我向你挥手,到那个时候,你甚至可以跟隔壁邻居炫耀,‘这是我们家的小杰里,还记得吗,和你们家狗打架的那一个,现在他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。’”

“不该是这样的。”她拥抱她的孩子,“不该是这样的。”

后来,塞尔吉奥第一次和皮克搭档,出击之前,所有人都乱糟糟地大喊大叫,以至于他不得不攀附在皮克肩膀上说话。塞尔吉奥突然怪异地问皮克,“所以你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吗?”

“什么?”

塞尔吉奥急躁地重复了一次,“你不是每次出发前都会给你妈妈打电话的吗?”

皮克眯着眼睛审视自己的新搭档,“谁告诉你的。”

塞尔吉奥做出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耸了耸肩膀, “可能是法布雷加斯告诉了伊克尔,或者是普约尔告诉了哈维,总之,这里每个人都知道。”

噢。皮克心想。真是好,我半个月前的宿敌和现在的搭档掌握了我的笑料,现在我将在语言上感受一次他的嘲讽,又将在即将到来的每一次通感中反复体味他的轻蔑。

结果,塞尔吉奥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,“我建议你抓紧,没几分钟了。”

而现在八年过去了,基本上,塞尔吉奥在进入驾驶舱前还是同一套话,“你打电话了吗?没打的话快打。”就好像他俩是一对除了天气和小孩的作业没什么可聊的办公室白领,新增更多的话题纯属为难对话的双方。

“你看我有时间打电话吗?”皮克没好气地说,“科斯塔还撑得住吗?”

塞尔吉奥踩上登机的踏轴,用不赞同地目光瞪了他一眼,疲倦地叹了口气,自个儿先升了上去。

完成意识同步的时候,皮克听见塞尔吉奥在他脑海里说话,“你这次别死了。”

皮克反问他,“我哪次能死?我死了你怎么办?”

他们都知道,不能怎么办。意识同步中的一方死亡,会把所有的痛苦与恐惧毫无保留地投射给另一方,而皮克和塞尔吉奥恰恰好都经历过一次,所以才重新组合成了搭档。

***

***

迭戈科斯塔是他们中间唯一单人机甲驾驶员,但并非一开始就独自上阵。前一个搭档死后,基地尝试过为科斯塔安排新的搭档,所有配对实验都宣告失败,同步率始终很低。后来他们在放弃他和冒险用他之间选择了后者,并重新为他调整了系统设置,拿掉了其中一个操作台。

同样的方式没能复制在皮克身上——基地尝试了很多次,除了科斯塔没人能够做到一个人驾驶机甲。

皮克在第一次独立测试时精神一度崩溃,他们不得不强行断开连接把他从测试仓拖出来。皮克吐得一地都是,通风系统让整个基地都弥漫着刺鼻的气味,像坏了的酸橘子。

后来皮克又试了两次,勉强控制住了呕吐,和系统的拟合率依旧很低,几乎不比一个从未受训的普通人。于是他们只能把他换下来,暂且安置在基地,心理医生每隔三天对他进行一次没什么成效的心理辅导。

在没有袭击的时候,皮克一个人顺着防波堤慢慢散步,五公里去,五公里回。他习惯用手擦过石墙,海浪拍在石墙的另一边就像拍在他的身上。散落的尸体并不罕见,铅灰色的天空里飞翔着食腐的鸟,机甲来不及补给的时候,核武器就会发射出去。

偶尔有几次皮克来不及进入掩体,机甲从他头顶越过,遥遥地消失在堤的另一边。他在这时允许自己怀念塞斯克,怀念塞斯克用喷枪在机甲外壳上喷出“拉玛西亚”;怀念塞斯克说他们一起出发,就要一起回来;怀念塞斯克要求他发誓,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。

塞斯克死的时候拼命想断开链接,但系统崩溃了。他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却违背了主人的主观意志,所有细节都如此清晰,巨浪般把皮克掀翻在地。

一个人关于死亡所有情绪:不甘、孤独、寂寞、愤怒、困惑、怨恨、失望、痛苦、后悔、惋惜、希冀、为什么是我、好冷、妈妈、我在下坠、夏天、足球、拉玛西亚的草坪、皮克对不起、对不起、活下去、活下去、活下去,塞斯克全部留给了皮克。

塞斯克死后的三个月,皮克和塞尔吉奥终于实现了同步。此后他们的同步率始终保持在一个非常稳定的高数值,和系统的拟合度也很好。

心理医生同意皮克再次登机,却始终无法确认皮克的心理状况已经好转,他在提交的报告里把这种现象解释为得益于塞尔吉奥良好的适应性——事实上也是如此,塞尔吉奥被复建中心放出来,花了一个星期和基地里所有驾驶员做同步测试,每个人都和他合得来,皮克是最后一个。

***

*** 

皮克第一次见到塞尔吉奥,是在塞斯克的相册里,他注意到有一张和塞斯克一样年轻的脸。

那一年塞斯克刚刚应征,对一切都充满好奇,对一切都充满希望。塞斯克给皮克传简讯,说他有最好的队友,但他还没有找到搭档,目前他接受的都是单人训练。

“塞尔吉奥很快就找到了搭档。”在电话里,塞斯克懊恼地说,“真希望你也在这里。”

“我的腿快断了。”皮克说,“你不知道我今天等了多久,穿着短裤在凄风冷雨里看饮水机,最后他们也没让我上场。”

“哈!”塞斯克快活了起来,“原来你们还没有休赛。谁赢了?”

“谁也没赢。”皮克说,“平了。各进一球,都是因为他们不让我上场!”

“真可惜。”塞斯克说。

“我希望你也能早日找到搭档。”皮克说。

后来皮克知道塞尔吉奥也踢球,那会儿他们是刚认识的普通同事,塞斯克还活蹦乱跳。

他们在防波堤里圈了个小小的球场,把一只有些漏气的皮球传来传去。塞尔吉奥和他的搭档托雷斯给皮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:前者抬腿毫无顾忌地把皮克铲翻在一块断了的水泥板上,后者则趁此机会不管不顾地带着球就跑。

事后伊克尔抓着塞尔吉奥的肩膀前后摇晃,质问塞尔吉奥知不知道驾驶员都是宝贵的资产,他要是再想把谁的腿给废了,他要把他从防波堤上掼下去。

那时的塞尔吉奥一头金发,被伊克尔甩得像只疯狗。塞尔吉奥哈哈大笑,圆圆的眼睛还在冲托雷斯抛媚眼,皮克对他的第一印象糟透了。

后来皮克也常常在同步中看到托雷斯模糊的影子,在塞尔吉奥的记忆中,费尔南多.托雷斯永远带着球,不管不顾地向前跑。

“那都是很好的记忆,留给这家伙真是太浪费了。”皮克这么想。

“你知道你想什么我都能知道吗,蠢货。”塞尔吉奥说。

***

*** 

前哨站在加迪斯湾,基地建在塞维利亚。塞尔吉奥是塞维利亚本地人,但他和皮克一样不回家,他们选择规避这个问题。驾驶机甲的标准飞行时间是十分钟,需要穿过半个安达卢西亚,空气中布满辐射尘,瓜达尔基维尔河早已干涸。在此过程中,塞尔吉奥经常无意识地唤起对白堡垒顶城堡和斗牛士的记忆,火烧云慵懒地卷在天边,鬓边别着一朵玫瑰的卡门在跳舞。

在下午五点,迷雾和毒药的钟声轰鸣,死神在伤口上产卵*,皮克和塞尔吉奥飞跃防波堤,地平线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嘴。

迭戈科斯塔的机甲悬停在海平面正上方一英里处,虫洞形成巨大的漩涡,高速搅动着数十英里的海面。

“真想给他一脚。”塞尔吉奥说。

“你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。”皮克说,“但我赞成他的机甲外观真的难看。谁会把自己的机甲喷成红白剑条。”

“费尔南多啊。”塞尔吉奥的声音里透露出不合时宜的笑意,“但我没同意。”

真麻烦。皮克心想,我和塞斯克就没有这种问题。

这次塞尔吉奥没有吭声。

***

*** 

塞尔吉奥从不忌讳提及费尔南多.托雷斯:他跑起来像风一样,他脸上细小的雀斑让他看起来像个小男孩,他把头发剪短了,他在门前摔倒了,啊,他生气时会蹲在操作台前捶地板,特别可爱。

每一次完成任务,塞尔吉奥和皮克回到基地,偷偷溜进伊克尔的寝室,在床板下偷一瓶啤酒,然后跑去坐在维修工场高高的悬梯上坐着,寻求一两刻钟的放松。

“你吧。”塞尔吉奥一上一下地扔瓶盖,“就很讨人厌。给我留一口。”

这种话皮克听多了,竟然每一次都会生气,两个人在顶棚之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,好像这辈子话说得还不够多似的,也是十分幼稚。

因为塞尔吉奥一开始就差点铲断他的腿,皮克对这位年少成名的英雄一直印象不好。哪怕事后伊克尔拎着塞尔吉奥来向他道歉,托雷斯也来了,普约尔和哈维都觉得这没有什么,只有皮克一个人生了很久的气,很长一段时间都有选择性地只为托雷斯的归来鼓掌。

那时皮克相当年轻,塞斯克来得早,因为没有固定搭档,一直是替补驾驶员,只被普约尔带出去过几次,不能算正式出击。生和死对他们来说太遥远,年轻的心只想证明自己,太不知天高地厚。

他们的正式首战本应是给塞尔吉奥和托雷斯打防守,但实际情况反了过来:塞尔吉奥计划失误,托雷斯和他行动出现短暂的分歧,机甲被一只四型巨兽缠住右腿,差点被拽进海里。皮克和塞斯克及时赶到,用离子刀快速截掉了被四型抓住的腿。驾驶员的精神和机甲同步在一起,机甲就是他们的身体,塞尔吉奥尖叫的声音让控制中心的每一个人都捂住了耳朵,但他成功地活了下来。

事后伊克尔又拎着塞尔吉奥来了,所有人都在笑,塞尔吉奥扬言一定要让皮克好看,皮克冲塞尔吉奥翻白眼,并把裤脚整个拉起来,冲他炫耀自己的腿。

之后虫洞进一步打开,更多机甲投入使用,基地也召来了更多年轻驾驶员。老一批的驾驶员开始分班,每个人都有带新人的任务。塞尔吉奥和托雷斯去了更北边的哨站支援,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,他们在那里强行拦截了全世界第一只五型,为后方撤离争取足够的时间。那场战役后整个哨站被毁,葡萄牙全线崩溃,托雷斯再没有回来。

只过了两天,热反应堆检测到第二只五型在虫洞出现。

塞尔吉奥还在昏迷,皮克和塞斯克匆忙应战。

***

 *** 

塞尔吉奥在重新完成同步的当天晚上搬到了皮克的对面宿舍。他和托雷斯之前的宿舍在上一次离开基地时就分给了别人,塞尔吉奥看起来对住进塞斯克的旧寝室毫无感想,对分别住在他和托雷斯旧寝室的阿森西奥和伊斯科也十分照顾。

和皮克搭档的第二个月,塞尔吉奥把宿舍钥匙还给后勤组,在伊克尔不赞成的目光中搬进了皮克的宿舍,全部行李用一只用旧的健身包就可以装完。

塞尔吉奥对此十分坦然,“既然皮克可以无数次地进入我的精神,那么搞搞我的身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”。伊克尔表示他不想听。

偶尔皮克会忍不住思考塞尔吉奥和托雷斯是不是也是这种关系,但每一次塞尔吉奥都会嘲笑他,“什么关系?我和你没有关系,睡觉而已。”

和塞尔吉奥在一起的时间太过于长久,久到难以辨别在何时睡去,又在何时清醒。塞尔吉奥是对的,他们一起入睡,一起醒来,一起训练,一起面对生存和死亡,意识连接在一起,梦也连接在一起,界限太过于暧昧,也就彻底丧失了辨别的意义。被塞尔吉奥拽入的梦境如真实的洋流一般迷人,浪卷起来,带出大片大片雪白的泡沫,阳光炸裂在沙滩上,地中海的风吹拂过一万年。

“什么地中海”,在皮克的梦里,塞尔吉奥放声大笑,又或者这其实在塞尔吉奥的梦,“你就向加泰罗尼亚致敬吧,我们那可没有地中海,我们向往科尔多巴。”

科尔多巴,孤悬在天涯,漆黑的小马,满袋橄榄鞍边悬挂*。

塞尔吉奥伸出双臂,圆圆的眼睛锁定了他,“过来”,他招呼道,于是皮克和皮克的意识便双双地落入他的怀中。

数百个夜里他们并肩躺在一起,数百个白天他们并肩站在一起,穿过原野,穿过烈风,赤红的月亮,漆黑的马。唉,何其漫长的路途。唉,何其英勇的小马。

塞尔吉奥拥抱着皮克的意识,坠入深海,坠入科尔多巴。死亡等待着他们,等他们赶路去科尔多巴。

***
***

在下午五点,塞尔吉奥和皮克在虫洞上方与科斯塔汇合。科斯塔暂时逼退了五型,已完全丧失了攻击力。

“厉害啊。”皮克在连线中由衷称赞,“我要把我胸口的硬汉胸章友赠给你。”

“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那种东西,”塞尔吉奥说,“是什么给你的自信。”

“除了你还能有谁。”皮克说,“我知道你想扪心自问一下,或者回忆一番昨晚。但我们确实没有这个美国时间。”

科斯塔在另一边的机甲上反复连接基地控制中心,“你们是不是不准备回收我了?认真的吗??”

他的远程通讯坏了,超过十英里的信息不能接收。

皮克在同步通讯中嘿嘿嘿淫笑,劝他别费事了,等着吧。科斯塔当即宣布,等他回去一定要草他全家。

“就是这个精神气!”塞尔吉奥热烈鼓掌。

皮克和塞尔吉奥降落了一点,依靠推进力停在了一个更低的位置。数百个传感器沉入海里,立刻就消失了踪影。然后他们重新升了上去,用机械臂固定住科斯塔的机甲,开始带着他返回。

“怎么说?”科斯塔说。“五型还有生命体征。”

“先带你一程,”塞尔吉奥说。

皮克说,“是的,你堵在那里太碍事了。”

“我上一次扫描,虫洞比之前打开了超过半英里,还有东西要上来。然后我的通讯就断了。”科斯塔说。

“你最后发出的信息收到了。”塞尔吉奥和总部确认,“红外显像也收到了。马尔科和伊斯科正带着核弹赶过来,所以才要把你移开。”

“上一次直接投掷失败了!”

“…”塞尔吉奥没说话。

“怎么了?”科斯塔说。

过了一会儿,皮克的声音传过来,“他知道,上一次就是他投的。”

他们向天边望去,马尔科和伊斯科带着核弹头正向他们飞来。

残酷的时代,十八岁的年轻人一代又一代的走上战场。

八年前塞尔吉奥.拉莫斯第一次尝试投掷核弹,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,也确实死了一次。五型用身体挡住了核弹头,虫洞暂时关闭,爆炸摧毁了150英里外整条海岸线上所有的东西,机甲外壳勉强护住了塞尔吉奥的性命,他丧失了五天的意识。

“八年了。”塞尔吉奥说,“伊克尔告诉我,他们把那次失败的核弹投掷写进了小学课本。‘驾驶员塞尔吉奥.拉莫斯与费尔南多.托雷斯在大西洋沿岸投下核弹,为沿岸疏散与撤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’——但是,活着好似地狱,根本没有一块平静之地,他们能撤退到哪里去?”

皮克和科斯塔默不作声。

马尔科和伊斯科终于到达了。

“再见吧。小伙子们。”塞尔吉奥把科斯塔交给他们。“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。基地撤离得怎么样?”

“什么撤离?”皮克问。

“撤离就是撤离。去新的平原。无论虫洞能不能关闭,伊比利亚半岛的防卫圈将永恒关闭。没时间解释了。”塞尔吉奥说。“再见,马尔科;再见弗朗西斯科;再见迭戈。真想和你们一起去俄罗斯啊。”

***

***

最快的方式是在意识中完成交流。

塞尔吉奥把最后一块拼图放回记忆,他的世界在皮克脑海中全部展开,从来没有过的场景胶片似的流动在皮克眼前。那一瞬间皮克竟被震住了,像一面旗帜被空旷包围;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接住阵阵而来的狂风,这是他作为搭档的义务,一如他曾经强行把自己所有情绪投递给塞尔吉奥,他必须承受它们。

这风暴似曾相识,大片大片的情绪在皮克周围凝结。教堂的房顶出现了,自行车撵过古旧的石板路。杂草重生的球场出现了,小小的塞尔吉奥带球跑过石碓,他进球了。漫长的海岸线出现了,白色的沙滩,碧蓝的海水。基地出现了,匆忙的打包和战略性舍弃,用无法阅读的密码传递的文字,塞尔吉奥与伊克尔的争执,'不需要告诉他',他?他是谁?托雷斯的脸出现了,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的姿态,他悲伤的眼睛看着皮克,他反复要求塞尔吉奥“醒过来,不要死。”

渐渐地,托雷斯的脸与皮克自己的重合,在塞尔吉奥的意识中皮克也看到了自己。他的意识最终和塞尔吉奥混合在一起,像两团雾般细密地融合,再不能分开,变成一团鲜红的晚霞。常人所拥有的孤独,疲倦,无助一一显现,这才是塞尔吉奥与他完成同步的代价,同步率在上升,最终读数停留在一个不能再更改的地步。这一刻皮克终于明白了,塞尔吉奥.拉莫斯可以和每一个驾驶员保持同步,是因为他把他的风暴深深地埋在了心底,关闭在所有人、所有机器和探针都无法识别的地方。他自知总有一天他无力保留这个秘密,必须有人帮他,必须有一个能够认出风暴的搭档,一个曾经穿越过风暴的人,一个能够挣脱自身,独自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的人。

风暴平息的时候,他们重新回到了虫洞上方,皮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哑然失笑,“你这么看得起我。”

“这个吧。”塞尔吉奥长久地注视他,“我没得选。过来”

塞尔吉奥从操作台上侧过身体,斜斜地和皮克交换了一个吻。

这个吻过后,皮克的手指还搭在塞尔吉奥的后颈。他看着塞尔吉奥棕黑色的眼睛,少有的耐心地问他,“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?”

塞尔吉奥笑了,他说,“再来一下,睁开你的眼睛。”

他的眼睛是战前天空一样的蓝色,海水一般澄澈。

他的怀抱像故乡一样的宽广,晚霞一般的温暖。

和他一起的赴死也是光荣的,特别的,隽永的,充满幸福的,但它永远不会发生。

塞尔吉奥松开皮克的手,“走吧。”他说,“走吧。”

他还是有所保留,最后一块拼图上,他为自己剪下一个角。在这个角上有他的全部计划和动机,他笑起来,他往后退,他找到按钮,按下,逃生舱突然弹出,皮克在玻璃的另一端无声尖叫。

 

塞尔吉奥在虫洞里引爆了核弹,他的目光穿过沸腾的海水,他的下坠是一场上升的过程,他的意识跟着逃生舱一路远走。

他为皮克唱起儿时听闻的,流传在安达卢西亚的民歌。

科尔多巴,孤悬在天涯。这条路我熟知已久,今生已到不了科尔多巴。

 

END

注一:

“在下午五点,迷雾和毒药的钟声轰鸣,死神在伤口上产卵”

出自加西亚.洛尔迦 《伊.桑.梅西亚思挽歌》,原文在此处修改化用。

注二:

“科尔多巴,孤悬在天涯,漆黑的小马,满袋橄榄鞍边悬挂”

出自加西亚.洛尔迦 《骑手歌》

注三:

“独自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的人。”

出自里尔克 《预感》,原文在此处修改化用。

注四:

科尔多巴 

国内译作“科尔多瓦”,为安达卢西亚自治区城市,腓尼基和迦太基人古城,罗马帝国遗迹。在洛尔迦的诗中多处出现,作为“永远无法重现的梦幻之地”存在。本文取其寓意,延续诗集译名。

 

 

既然都看到这儿了,再看个可有可无的番外呗。

 

儿时的他有永远踢不完的比赛,他能整整一个下午都带着皮球奔跑,没有人能够将他拦下来。前插,防守,假动作,射门!脏兮兮的皮球滚过杂草横生的土地,在碎石上危险地抖动了几下,险些要停下来。

“塞尔吉奥——”

他高高地跳起来,“一定要进啊!!!”他大声喊,“冲呀!把巴塞罗那干翻在地!”

“塞尔吉奥——”

球进了!球进了!球进了!年轻的塞尔吉奥.拉莫斯,名副其实的大场面先生,他杀死了比赛!

“塞尔吉奥——”

欢呼!欢呼!胜利永远属于皇家马德里!Hala madrid!

“塞尔吉奥——滚回来吃晚饭!!!”

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。再也没有比这更吓人的场景了,再也没有比这更难以打败的对手了,再也没有比这更加让人沮丧的结局了。

他在伙伴们的哄笑声中缩起脖子,灰溜溜地溜走。“我没输!!是我赢了!!!”

托雷斯站在楼梯口。他看起来像站了很久,“是的,你没输,真让人生气,幸运的家伙。”他的脸像在梦里,年轻,无忧无虑,不惧风雨。

啊。塞尔吉奥突然明白了。我在梦里。费尔南多呢?费尔南多也在我梦里。我还活着吗?我成功了吗?虫洞关上了吗?逃生舱发射出去了吗?费尔南多还活着吗?

他还活着。是的。现在塞尔吉奥非常确定了。费尔南多还活着,他亲手设置了费尔南多的逃生路线。救生舱会带着费尔南多回去,他们总会找到他。费尔南多会回到他的出生地,会被当做英雄救治,永远生活在温暖的地方,他会度过很长又很美好的一生,塞尔吉奥会保护他,所有人都爱他。

“你这个小傻子。”像要证明自己说得没错似的,费尔南多把他抱了起来。把他放在高一些的台阶上,用平静的双眼看着他。

“你这么小,你这么矮,你这么傻,除了吓我,你还能做什么?你把我吓得一生都有心理阴影了,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战斗了,现在你满意了吗。你这个傻瓜,牺牲自己感觉很好吗?”

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呢?塞尔吉奥疑惑地看着他。我只是个足球运动员呀。难道一个足球运动员也能拯救世界吗?那可真不错。

我要做那个拯救世界的足球运动员。

然后,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,在他的头顶。他拼命踮起脚,想看清是谁在和他说话,身体却被人举了起来。

是皮克。皮克把他举得高高的,专注地凝视他。蔚蓝的双眼像一汪海水,是清澈,是凉爽,是亚特兰蒂斯和他的心脏。

皮克气呼呼地说,“得了吧,你除了把事情弄得更糟,难道还做了什么好事吗?”

所以皮克也活着吗?关于皮克的记忆洋流一般汇入心脏。一千张白色的帆迎风展开,衬得他的眼睛更蓝;一大群年轻的微风度过瓜达尔基维尔河,科尔多巴大声呼唤。

皮克气急败坏地把他举起又放下。塞尔吉奥飞翔在空中,他快活极了。他意识到皮克也活着,活着,活着,和费尔南多一样,生活在温暖的南方。只要他们还活着,那么他的一切痛苦都可以消减了。只要他们还活着,那么他就可以在科尔多巴的圆月之夜,慢慢陷入睡眠。

 但是皮克阻止了他。“别睡了。塞尔吉奥。”皮克用力的摇他,“别睡了!醒过来!塞尔吉奥。”

我们需要你。塞尔吉奥。

我需要你。塞尔吉奥。

塞尔吉奥。

塞尔吉奥!

塞尔吉奥.拉莫斯!!!

 

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滑稽。塞尔吉奥心想。

不对,他这个人吧,本身就很滑稽,很愚蠢,很傻气,很天真。他再摇我我就要吐了!

我就应该把他扔到海里去!

他为什么瞪我?

他为什么哭?

 

啊。

一轮圆月高高挂起。

一只皮球飞入球网。

一只哨子鸣响。

所有的钟都停止在第九十分钟。

“塞尔吉奥——”

他对自己说。我得醒过来。我该回家吃饭了。我得醒过来,总得有人歌唱,科尔多巴。

END


真的没了。

附赠同cp一个比较喜庆(?)的  拱门之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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